警察们警觉起来，从腰间拔出手枪，朝那人走过去。当那人抬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时，我看到了那张惊恐的脸。我确定他不是凶手。我记得凶手的脸。
“举起手来。”警察们喊道。
那人举起手，起身朝我们走过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警察问。
“忏悔？”
“忏悔？忏悔什么？”
“这里不是教堂吗？人都到教堂里来忏悔。”那人说，“我还在祈祷。”
“你怎么来这里的？”
“乘公交车。”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
“你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不想引起注意。”
“这里四天前发生了枪击案，神父被枪杀了，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啊，我在家里好好地，我老婆不知道怎么，跟我吵架，离家出走。”那人说，“我急得不行，心想这冰天雪地的，在外面不冻死才怪呢。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虽然不信教，可如果我在这里忏悔，能把我老婆找回来，我可以在这里忏悔一天、两天、三天都可以。太难受了。我情愿没结婚。要是人在外面给冻死了，我怎么办？”
“又是一对不能好好过日子的夫妻。”警察叹息道。
“两口子在一起，难免有口角，吵几句也正常。只是不要冲动就好了。”
“吵起来后，谁还控制得住？要么打人，要么离家出走。”
我看着神父倒下去的地方。我能想象他被子弹击中，血流在地板上的情景。在那之前，他还是慈爱的神父。在那之后，他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跟我们走吧，不能把你留在这里。要是凶手回来，你也逃不过一死。留在这里过夜，也会被冻死。”警察说，“这次没白跑，又捡了一个出来找女人的。”
我们四个人上了警车。警车启动那一刻，我回头朝外面看去，教堂门口分明是那张熟悉的脸。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教堂附近，在我们上车后，又出现在门口。我看到他诡异地笑了。过了五分钟，我才缓过神来。
“停车。”我高声喊了出来。
“怎么了？”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时，我发现自己的下巴绷紧着，肌肉有些疲劳了。刚才我一直咬紧嘴唇，处于极度紧张的恐慌状态。我敢肯定，凶手也一定看见了我。如果他记住了我的脸，肯定会找上门来。但我不能跟警察们说，我看见凶手了。那样我也脱不了干系，会被当作是嫌疑人。如果凶手反咬一口呢？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警察见我不说话，继续往前开。天色渐渐暗下来，漫天飞雪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一路鸣着警笛，避免对向过来的车跟我们的车相撞。我们很幸运，在这个时间段，没有车在路上跑。公交车也没有。警察们的判断是对的。如果我没有搭警车回来，今天晚上肯定冻死在公交站台那里了。
那人坐在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为了打消漫长旅程的枯燥乏味，也是避免打瞌睡发生事故，两名警察不停地闲聊着。他们回忆过去办过的案子，历数着人们犯过的愚蠢。
“你因为什么跟你老婆吵架了？”
警察们的注意力转到我旁边这人身上来了。
“小事情。”那人说，“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老婆在厨房里做饭。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在厨房里喊我。我想，碎了一个盘子而已，你清理一下就行了嘛。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她在厨房喊了好几声，见我没有回应，不知道怎么地，将所有盘子都打碎了。我觉得不对劲，走到厨房里去。你怎么回事，发什么神经？她朝我吼，说我一天到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
“外面冰天雪地，哪里都去不了，在家里再好不过了。平时忙于工作，难得在冰雪季节里得个空闲，什么也不做，落个轻松自在。刚开始还两个人一起打打游戏、打打牌，后来就没劲了，一个人看电视。要是不看电视，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