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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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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辆警车偃旗息鼓,驶出了刑警四中队,穿行于夜幕中,下了马路,进入村级公路,速度很慢,半个小时左右,警车停了下来,前面黑影中的牌坊应该就是虎口村的入口。我随着安队长下了车,看到路边的空地上停放了许多辆警车,还有警车在我们后面准备停靠,应该是四个行动组从不同的地点出发,赶来汇合,根据行动部署,各行动组悄然进驻虎口村,控制了几个可能的出口。

第四行动组在安队长的带领下,直奔虎未醒在村中心的家,干警们迅速在村内街巷里穿行,很快就到了建在高台上的瓦房前。我揣度虎口村也应该属于黄河滩里,要不房基不需要如此之高。到了台下的树荫处,安队长一抬手,行动组中的外围小组迅速展开,包围了高台上的院子,并很快解决了院内的狼狗,打开了院子大门。

安队长抬手看了一眼表,说道:“伙计们,现在是十二点整,抓捕小组跟我进院,行动要快,手脚要利索,速战速决。”

我和另外两名年轻刑警跟在安队长身后进入院里,直扑虎未醒所住的正房,还没接近,套间里的灯忽然亮了,事不宜迟,安队长趁势紧奔,用脚踹向房门,出人意料,房门并没有上栓,大张开来,靠到门框上反弹回来,声音很大。

安队长拔枪在手,冲了进去,一脚踹开套间的小门,把枪指向里面,我也迅速扑进,结果场面却令我意外。

虎未醒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嘴里咬了一根烟,手里捏着打火机,正准备点燃。我的进入并未让他有丝毫慌乱,而是从容地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夹在手上,笑着说道:“安队,对我用不着以枪相向,我是***员,打个招呼我就去你四中队喝茶了。”

多年不见虎师兄,他脸上起了皱纹,但双眸深陷,却峥嵘难隐,令人心畏。

“虎兄,安某身不由己,奉命行事,你触犯法律,现在对你进行拘留,请予以配合。”

虎未醒嗓子“哼”了一声,又吐出了一口烟气,把烟掐灭,接着双手一并伸出,我掏出手铐上前准备拷住他的手腕。

在我靠近他的一瞬间,虎未醒右手反抓,左手推向我的肘关节,动作迅疾,身体几乎没有预动,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多想,我右手仍然去抓他的手腕儿,身体向前靠,胳膊曲弯,右肘击向他的耳门,左手把打开的铐子准确地铐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虎未醒有些吃惊,眼睛骤亮,电光闪出,迅速起身侧拉,左腿勾弹,准备把我摔倒在床边,不过我右腿坚如磐石,他如踢到木头上,纹丝未动。

虎未醒不敢怠慢,转移重心,后腿腾起,膝盖直抵我的裆部,这一招,应该是虎师兄情急之下所为,凭他的名声,这一招有些小气,缺少了大家气象。

我临危不乱,急提右腿抵挡,两个人的外胫骨怼在了一起,这一碰,我的胫骨遭到重击,疼痛钻心,虎师兄也受到了重创,大叫一声,身体前倾以解缓解疼痛,我顺势把铐子另一端铐在了他的左手腕,抓捕的两位年轻警察从两侧扑上控制了虎未醒。

虎师兄不知道的是,除了昌老师所传。我在大学时迷恋上了泰拳的练功方法,进行过多年的外胫迎面骨踢打训练,每天都要对了树有频度地踢弹强化,骨峰两侧肌肉发达,能瞬间弹起抵挡冲击,两强相接,他的外胫迎面骨难以支持,疼痛难忍,失声大叫。

以我的推测,虎师兄并未想逃走,也未想反抗,

只是想保持些脸面,留下一种是我自愿跟你们走,而不是你们抓我的潇洒形象,可是现实很残酷,后浪师弟是警察。

但我抬起了他的双手,把铐子松了一些,以免扣到他的肉里太疼,这一刻虎未醒抬起头盯住了我的脸,一脸茫然。

抓捕行动异常顺利,安队长收了枪,我们簇拥着虎未醒出院子大门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村里的狗狂吠不止,村民从各个胡同各个角落提着电瓶灯往高台下聚集,高台下已经围了不少村民,有的扛了锄头,有的提了木棍,大声嚷嚷着围住执法的警察,场面已经混乱。

安队长往前走,站到高台的边缘,大声对群众喊话:“乡亲们,我是咱四中队的老安,大家都不要冲动,村长也没有犯罪,只是轻微违法,乡亲们这么做会给村长带来更大的麻烦!”

下面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都把手里的电瓶灯对准了安队长,无数道光柱把安队长罩住,像舞台上的追光,不过灯太多,光太强,安队长周围如同白昼。

“安队长,村长没罪,你们来这么多警察?”

“村长带头起集,领着我们发展经济,为老百姓办事儿,为什么抓他?”

“你们真是瞎了眼,黄河滩里除了有黄沙,百姓有啥靠头,不让人活了这是!”

混乱中,有老人愤怒地用头去撞警察,嘴里哭叫着:“把我带走吧,我不想活了!”有人向高台上的安队长投掷鸡蛋,鸡蛋正中安队长的脑袋,蛋黄蛋清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但安队长丝毫不乱,依然平静地向村民喊话。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骚乱一触即发,虎未醒晃了晃双手,眼睛扫向我,我从他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激情。犹豫片刻,我掏出了钥匙,打开了他手上的铐子,眼睛直视着他,表达出一种信任和亲切。

一切都来不及请示,稍有不慎会酿成重大****,虎师兄会罪上加罪,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我始终觉得昌老师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注视着他的两个亲人,正心急如焚。

虎未醒有些出乎意料,右手搭上我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点点头,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一道光柱照了过来,在我脸上划过,他愣了一愣,眼睛又注视回来,迟疑地问道:“你……你……你是?”

我热血沸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对我还有印象,我激动地点了点头,用眼睛和他交流亲情。

他的嘴角轻微蠕动,释然地笑了,转过身去,坚定地走到了安队长旁边,向村民喊道:“长辈们,兄弟姐妹们,静下来,静下来,这是干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决不能看到咱们村闹出情大于法的笑话,那样就违背了咱们起大集、繁荣经济的初心。

“我出手后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太冲动,违反了法律,但我不是怂货,知道何去何从,昨天就把媳妇儿和孩子打发回了她娘家,咱黄河滩上的汉子得拿得起,也得放得下。这次起大集,向县里、镇里都申请过,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几天来,黄河两岸,车来车往,商旅云集,人挤人,车碰车,景象喜人,都是乡亲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咱这大集是起定了,这是咱黄河滩的盛事,人家来捧场是看得起咱们,乡亲们一定要拿出招待亲戚的热情和诚意,招待好四面八方的客人,等咱们集市大了,名声远了,在家门口摆个饭摊儿就能赚钱,腾出个房子租出去也能赚钱,大家都要珍惜,不要因小失大,我没有犯什么罪,到县里说明了情况就回来。

“这对我们也是个教训,水再也大不能过桥,理由再正当,不能违法,我走后,乡亲们要紧跟村干部,维护好浮桥,照顾好客商,咱得把日子过得更好。感谢父老乡亲对我的厚爱,未醒在这儿给你们磕头了。”

虎未醒的话让群众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双膝跪倒,

人群中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声音越来越大,闻者动容,鼻酸泪涌。

虎未醒站起身来往高台下走,安队长和我紧紧地跟随,所到之处,群众自动散开,用手灯照着前路,光影如决堤的洪水奔涌向前,情景壮观。

参战的干警陆续撤出,坐上警车低调而回,身后是成百上千的村民如同白昼似的电瓶灯灯光。

抓捕行动结束后,虎未醒被押回县局处置,大家都松了口气,心情却平静不下来。安队长亲自驾车把我送回绿镇派出所,他到派出所院里,焦所长和川副所长、房警长从值班室里迎了出来,他们还在奉命严阵以待。

安队长把车停稳,打开车门说道:“焦所,还是茅台的魅力大,今天见不到酒,你是不睡咋的?”

“安队,你不把我的人安全送回,我能睡得着吗?不过六个凉菜早就摆上桌儿了,‘蓝湖精酿’准备了一箱,看看快天亮了也睡不着,咱们静夜品美酒,促膝话桑麻,如何?”

“哈哈,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正好,房、川两位老弟也在,要不咱划上两拳!”

几个人说笑着上了楼,进了焦所长办公室,果然,外边儿茶几上已经摆了六个冷盘,切牛肉、花生米、拌粉丝、糟湖鱼、卤猪脚和炸金蝉,旁边还放着几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大家坐定,焦所长拿起茶给安队长看,说道:“看到没有,这是上等的普洱,我压箱底的货,今天也给你沏上尝尝。”

安队长接过来,掰开一点尝了尝,放到嘴里品了一下,说道:“焦所,你还有这等上品,走时给我一饼捎上回去细品。”

“你以为我是地主啊,这点货也就仅剩一块了。”

“抠吧你就,这一块儿别喝完,我走时拿走,不能给你机会。”

殷红的茶、香醇的酒,平复了我波动的情绪,安队长开了一瓶茅台给大家倒上,茅台酒绵软馥郁,清冽甘甜,入口如泉,酒性浓烈,悠长的回味使时空凝滞。三杯酒下肚,焦所长捏起两个花生米,问道:“安队,今天什么行动,做得这么神秘?县局通知各派出所都要整装待命!”

安队长摸起桌上的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行动已经结束,县局对此次行动非常重视,却又有些投鼠忌器,担心引发****造成不良影响,行动内容为抓捕虎未醒。”

焦所长有些吃惊,反问道:“什么,抓捕虎未醒?”

川副所长倒是不怎么吃惊,好像早有预料,问道:“一定是为了起集的事儿吧?”

安队长点点头,说道:“是的,这几年虎未醒上台,动作很大,极力想弄出些动静来,摆脱虎口村贫困的现状。他先是动员群众入股,同时把自家房产抵押贷款,在虎口村黄河岸边搭建了一座大型浮桥,因为有绿镇夫子浮桥的榜样,群众们的反应很热烈,都到亲戚家借钱入股。虎未醒跑手续,跑关系,夜以继日,我多次被他拉去河对岸协调通道,要不是他黄河两岸徒弟如云,名声显赫,真的是难以跑成,光是对岸占地赔偿就说不下,那边是另一个省的地界,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好办。不过虎未醒硬是办成了浮桥,并以他的徒弟为核心,在两岸成立了护路队,威武得很,没人敢鸡蛋碰石头。浮桥通了,每天都是现钱,最多时一天收五六万块,群众能不拥护!”

焦所长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听说今年改选,在外打工的村民千里迢迢都要往家赶,不约而同,为的是回来给他投上一票,他竟然全票连任,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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