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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海盗亦有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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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箱金银珠宝被堆在小船角落,看上去颇为寒碜,分量比之以往更是天差地别,祁先生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在滴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也许唯一能让祁先生稍微感到心中慰藉的,便只有那满船舱一脸惊恐不安的年轻少壮,有这些壮丁,至少在黄金大人那面就能说得过去。

他抬头遥望向海盗寨子之中,一场劫掠收获颇丰,寨子里那些人花天酒地的喧闹声,只怕整座小岛都能听到,那喜气洋洋的气氛就衬托得他脸上的愁云越发苦涩。

再看码头上,沙胡竟是连影子都不见,压根就没有前来送客的打算,偌大的码头上就一个沙胡身边的小厮,装模作样地陪在一旁。

这小厮态度更是倨傲,身为肩负重罪的海盗,在面对他这么一个朝廷命官时,竟都不恭恭敬敬,反倒是举止之间满是颐指气使,有恃无恐,更是从不正眼瞧他,只用鼻孔看人。

真是一条仗势欺人的好狗!

遥想当初,他刚奉朝廷之命与沙胡暗中接触时,沙胡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恨不得把他当祖宗给供起来,如今可真是物是人非。

祁先生入朝为官这些年,曾几何时有遭受过这般轻视,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可看着这满寨子凶神恶煞的近万人马,他带来的区区十几个护卫,可还不够他们一口吞的,朝廷这回可真是养虎为患了!

祁先生哪敢发怒,只得在心中愤愤地骂上一句:

“看你们几时亡!”

接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登船离岸而去。

望着那艘朴素到极致,压根分不清船主人身份的轻舟渐渐消失在海面之上,得力干将原本不可一世的表情顿时缓缓收敛,换成一副略带忧愁和疑虑的神情。

先前那般作态,说到底也只是为助长老大的声势,干将自己心底还是十分没底的。

毕竟于情于理说到底,他终究是贼,祁先生终究是官,在立场上天然对立,或许会因利益而有一时半会儿的互相利用与支持,但终究会有都得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而老大这般盛气凌人,岂不是已经相当于和朝廷撕破脸皮?

既然老大已经有何朝廷翻脸的决意,那三成的利益自己吃下便是,为何还要再上贡于朝廷?

一前一后颇有些矛盾的举动,实在是令这名干将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清楚沙胡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不搞清楚老大的想法,他着实是有些坐立难安,思前想后一阵,他终究还是一咬牙,也顾不上沙胡出海一趟辛不辛苦,扭头直奔老大的住所而去。

沙胡的住宅坐落在寨子最中央,无论是从那个方向攻入寨子,想要杀到沙胡的住宅,都得耗费一番功夫。

这一路上职在护卫的海盗可谓是不计其数,饶是如今寨子上下皆是一片欢腾的景象,这些海盗警惕之心也并未完全放下,足见沙胡的谨慎。

得力干将向来是沙胡的心腹,乃是最早跟随沙胡扬帆起航的那批人,在沙湖率军出海时,也能将大本营交给得力干将看守,对他颇为信重,因而他在寨子中的地位可不低。

那些职在护卫的海盗见了他,也只是笑嘻嘻地打着招呼,从不拦他,他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沙胡的住宅前。

如今天色渐暗,寨子中仍是喧闹得如同白昼一般,相比起来,老大的住宅周围反倒是安静得多。

得力干将恭敬敲门,得到屋里沙胡的应允后方才推门而入。

只见屋中灯火通明,沙胡脱下身上的衣甲,仅着一身素色衣袍,盘腿坐在矮桌之前,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似乎正在阅读。

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更是显得与寨子中那股躁动的气氛格格不入。

得力干将一时间竟是恍然忘却来此的目的,直到沙胡将疑惑的眼神投来,他方才恍然回过神,清清嗓子将自己的困惑全盘托出。

听到得力干将的心中疑虑,沙胡半掩住手中的羊皮卷轴,负手在后信步走至窗边,他深吸一口气,眺目望去,也不知是在看城中喧闹的氛围,还是在看入夜从波澜不惊的海面上跃起的明月:

“我倨傲,正因早晚有一日会撕破脸皮,他朝廷要战,那便同他一战,我没有必要委曲求全,而让出三成收益,又因是时机未到,暂行缓兵之计罢了。”

得力干将仍是不明白,沙胡便问道:

“你觉得,以当今朝廷的气数,还能坚持多久?”

得力干将可不像沙胡那般经历过大风大浪,看待局势自然也就没那么透彻,他压根就没想过朝廷会气数已尽的问题,对于沙胡的提问,自然是哑口无言。

沙胡却是异常肯定地言道:

“当今天子偏信左道,整日诵经信神,不理朝政,国家生杀大权竟旁落到黄金教皇大人的手中,致使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天怒民怨,纷纷转投于义军,依我看来,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元邦帝国必定覆灭!”

“先前我乃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对朝廷卑躬屈膝,如今我已羽翼渐丰,又何必畏惧他一个必将灭亡的朝廷?”

得力干将云里雾里地问道:

“那老大,你所谓的缓兵之计,又是何意?”

便见沙胡走回矮桌前,再度盘膝坐下,一手轻抚着桌上的羊皮卷轴,一边轻声答道:

“朝廷虽然必将灭亡,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逼之过甚惹得狗急跳墙,反咬我一口,虽无法将我灭亡,但免不了伤筋动骨,无益于我日后发展,但不如许他些好处,让朝廷和义军狗咬狗去,我大可坐山观虎斗,图谋更好的发展。”

沙胡越说,声音越显得深沉,面上的表情也就越发野望十足,原本因海风侵袭而黝黑粗糙的脸色,更是泛起激动的涨红:

“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而我已是东海霸主,说不定反能坐收渔利,以东海之势反攻中原大陆,届时,谁又能保证,成为中原新主之人,不会是我沙胡?”

得力干将听闻此言,浑身寒毛瞬间炸起,目瞪口呆、身形僵硬在原地,支吾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沙胡这还是头一回向他吐露自己的心迹,也正因如此,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沙胡居然有着反攻大陆、称霸中原的狼子野心。

沙胡的手指不断在羊皮卷轴上摩挲着,半晌之后,他猛然紧握住羊皮卷轴,双眼中吐露出狂傲的精芒:

“等到我问鼎中原之时,我倒要看看,谁人还敢说我是贼?是官还是贼,只有胜利者才能评判,正如真理,皆是在炮火范围之内那般!”

沙胡的一字一句,如同旱地惊雷一般在得力干将的耳边炸响,震得他惊诧而不能言。

可惊诧之余,一种莫名的豪情壮志却是从心底勃然而发,让他满腔热血瞬间席卷至全身。

他不由得心道:“若是有朝一日,老大……老大真能问鼎中原,成为天下共主,那我……我岂不是……”

突如其来的患得患失,让他不敢再往下想,可心中的想法却早已充斥着他心中每一个角落。

若沙胡真能取代元邦王朝成为天下共主,那以他的久伴在沙胡身边的地位,和无人能取代的从龙之功,日后大富大贵何足道哉?封侯领地,富贵绵延不断也绝非不可能。

主仆二人一时间各自心中皆是百般纷乱的思绪,彼此久久难言。

月光从窗外洒下,不偏不倚地照耀在沙胡手中的羊皮卷轴上,之间其上隐隐显露出两个大字“马可……”

话说祁先生从海盗村拿到三成利益与壮丁返回中原沿海的温陵港之后,甚至没有一分一秒地停留,当即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镇南王寇达的府邸,拜谒寇达。

当见到寇达稳坐于朝堂之上那道不怒自威的身影时,祁先生强忍一路的满腔悲愤终于是有了倾诉的对象,当即便将此行遭遇的种种,声嘶力竭地控诉出来:

“南王殿下!沙胡此贼可真是欺人太甚,臣身为朝廷命官,奉南王之命代表朝廷与沙胡贼子谈判,代表的可是朝廷的脸面,于他一区区贼子而言,已是无上的荣光!怎料他一贼子却在小的面前甚是倨傲、从不正眼看人,这不是视臣、视朝廷威严于无物吗?!”

“往日南王定下规矩,沙胡的一切收益,其中五成都必须上贡给朝廷,而他竟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只愿给出三成!臣据理力争,可他却以寨中海寇威胁于我!此等恶贼,已然不把臣、不把南王、不把朝廷给放在眼中!南王,臣的面子是小,可南王与朝廷的威严是大,此等恶贼不能再放任他横行东海,否则来日必将养虎为患!”

祁先生跪伏于地,声声如杜鹃啼血、字字哀切,哪怕是寇达久居人上,早已心硬如铁,已是忍不住眉头紧锁,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祁先生对沙胡的憎恶,可是由来已久。

想他当初入朝为官,那是何等风光,因为当今天子不理朝政的缘故,他在朝也是整日无事可做,不仅领着丰厚的朝廷俸禄,平日更是无比清闲。

可当他被寇达选中与沙胡秘密交易之后,好日子便到头了,不仅得忍着心中厌烦跟一群贼子打交道,更是得在海上忍受颠簸和风吹浪打,可谓是吃尽苦头。

他可不敢埋怨寇达,便将怨恨全转移到沙胡身上。

因此祁先生往常每每与沙胡交易归来,即便是一切顺风顺水、沙胡的态度毕恭毕敬,他也免不了在寇达面前添油加醋几番,控诉着沙胡的种种恶行。

而此回他却是半点都没有夸张,只把一切遭遇如实道来,却也更平添几分真情实感,让听闻者无不感触。

厅堂之上,唯有寇达与沙胡二人,听闻祁先生所言,寇达眉头一皱,沉吟道:

“沙胡此贼,莫非真敢如此放肆?倒是让祁老受了委屈,此乃本王的过错。此等目无纲纪、肆意妄为的恶贼,诚乃罪该万死!来日若有机会,本王定会将他擒来,交由祁老亲自处置!”

寇达三言两语便将祁先生安抚下去,接着见祁先生并无异议,又话风一转,沉声道:

“只可惜,如今朝廷大敌当前,若是再抽调兵马征伐海盗,难有成效暂且不说,恐怕前线战事也会因此受挫,只得暂且让此恶贼暂且逍遥几日,待义军覆灭之时,便是我朝廷海师东进之日。”

祁先生闻言,抽抽鼻子:

“臣一张老脸,也说不上委屈,臣只担心,若是放任沙胡恶贼肆意发展,恐会养虎为患。”

“祁老此忧,倒也非空穴来风。”

寇达站起身来,一边沉吟,一边踱步,半晌之后仿佛心中有所决定一般,便止住脚步,双目微眯,缓声道:

“萧琸与拓拔戍,驻扎在高岗城,似乎已有些时日吧?”

祁先生对拓拔戍与萧琸之盟,也是有所耳闻,但个中细节却是不太明了,只默不作声,不知寇达为何会提起拓拔戍、萧琸二人。

寇达也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心中沉吟着:

“他二人合兵上万,又皆是久战、善战之将,两相联合,纵然是本王也难免心生忌惮。久屯于高岗城,实难保证他二人不会心生歹念,我本就苦思有何借口能够分化二人,如今这个借口倒是送上门来。”

他当即回到桌前,大笔一挥,写下一封王命,从门外唤来守卫,吩咐他们送往高岗城:

“传我王命:拖把将军、萧将军征讨贼军、夺回高岗城有功,赏拓拔将军黄金千两,将萧将军封往温陵,食邑五百户,领命之日起,即刻动身。”

守卫领命离去,只留下祁先生满脸困惑,对寇达之命云里雾里。

而就在寇达的王命发往高岗城之时,高岗山上亦有来客悄然南渡大江,踏着春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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