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十年？那我这个儿子岂不是白生了？他可是一次就通过三生法案的精英啊！”
“泰德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种父亲，其他家庭听到自己儿女抽中‘守望者之证’都是欢心不已，您却……”
特伦市福利社区B2栋15楼1503室门口，一名西装革履的政府工作人员无奈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瘦弱绿皮男子。
“你这个什么守望者之证又不能卖，又不能转让，我欢心个屁，我好不容易生出个一次就通过三生法案的精英，下半辈子可就靠他了，你们现在说要我宝贝儿子去那该死的遗弃地待满三十年，还不给补偿，傻子才干！”
“这是规定，你是雷蒙的父亲，可以选择拒绝！”工作人员本来就因为这栋楼的电梯坏了，是走楼梯上来的，现在到了门口，对方不让他进去喝杯水，还胡搅蛮缠，要不是他身上有工作记录，早就走了，现在讲清楚后，也不再迟疑，重新从包中拿出另一张协议道：“您代替雷蒙在这上面签字，就代表您儿子放弃成为‘守望者’。”
“哼，又没有好处，放弃就放弃！”
就在泰德要去签字时，一名满头大汗的绿皮少女突然从楼梯口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出声制止：“请等一下！”
来的女孩叫艾达，是泰德五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今年十六岁。昨天她在特伦市经济开发区的一家鞋帽工厂里工作，突然听到邻居说自己最小的弟弟获得了最近每个人都在谈论的守望者之证。
本来她还欣喜若狂，到处给工友说这个让她骄傲的弟弟，可当时就有一个附近的工友因为嫉妒，揶揄说她父亲不一定会放弟弟离开，心中思虑了一番，也是大惊，也顾不得全勤奖，匆匆请假跑回。
而就在刚刚，楼下的邻居说有一位政府工作人员上去了，就是找自己弟弟，心中更是焦急万分，现在看到自己及时来到，心中大石落下，一时间竟瘫软在地上。
“这位是？”工作人员皱眉。
“哦，是我女儿。”泰德不在意道。
当然，他拿笔的手也没有签下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会是请假了吧？”泰德眉头皱起，算算日子，这个月还没过，已经休了两天，今天就是第三天，那就是规定之外的请假，不仅没有全勤，而且还要按双倍工资扣钱。
艾达没有理泰德的话，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依墙站起身，平复了一下呼吸道：“爸，我听说雷蒙获得了守望者名额？”
“干什么？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回来吧？”泰德语气不善。
“你刚才签的是什么？”艾达还是不理会泰德，她刚才在楼梯道里听到了泰德的声音，鼓起勇气瞪着自己的父亲。
“嘿，还能是什么，他看卖不出好价钱，所以准备拒绝。”泰德还没回答，旁边一个从头看到尾的胖妇人瘪嘴揶揄道。
“塔玛你个臭婊子就是嫉妒老子有个一次就通过三生法案的儿子，哼，看你那恶心的肥肚子，怀了三个，都没一个过关的，怪不得班尼丢下你这个丑娘们跑了……”泰德见人插嘴，同样反唇相讥。
“你个死烟枪绿皮鬼，看老娘不撕烂你的臭嘴！”塔玛见对方揭他的短，上来就要和泰德扭打。
“你们干什么，我身边有工作记录，你们再闹就是妨碍公务，我上报到区政，你们这个月的救济金一分钱也别想领！”工作人员见两人打了起来，黑着脸出声喝止。
两人一听救济金，都哼哼一声后分开了。
泰德见塔玛扭着大屁股进了屋，摸了摸脸，上面有血迹，龇牙咧嘴地骂道：“呸！臭娘们，要不看你是女人，老子非打死你！”
“爸，你知道这机会有多么难得吗？”艾达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那又怎么样，我刚才可是问了，要去那个鬼地方待三十年，那老子生他有什么用！”泰德狠狠瞪了艾达一眼，反问道：“你是不是请假了？告诉你，要是这个月工资少了3000，看老子不扇你！”
“你怎么能这么做，我绝对不同意。”艾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直接越过她父亲，对工作人员道：“我是雷蒙的亲姐姐，我成年了，请问我可以代替雷蒙签字。”
“你敢！”泰德大怒，上去就准备打艾达。
“你干什么！”工作人员瞪眼制止，泰德才缩回手。
“我是雷蒙的父亲，我不同意，任何人都不能签！”泰德撒泼道。
工作人员没有理会泰德，而是对艾达叹了口气道：“我们上面有规定，如果被选中者成年，那么由选定者决定，如果未成年，则由父母决定，只有父母去世，才会顺延给叔叔姐姐之类的监护人决定。”
“哼哼！”泰德一听这话，紧张的神情恢复，得意洋洋。
雷蒙的母亲在生产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现在只有他是第一顺位监护者。
艾达嘴唇紧咬，视线正好看到打开的房门中，雷蒙抱着一块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积木一言不发蹲着。那是她买给雷蒙的，因为平时雷蒙就特别喜欢玩木头，她又听说积木可以提高小孩的智力，才用自己偷偷存的钱买的，为此挨了一顿打。
“你别怪我！”艾达一咬牙，突然冲进房间，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艾达持着一柄被磨得快变成水果刀的菜刀出来，刀尖对准泰德。
“你……你想干什么！！”泰德见到女儿持着刀对准自己，连连后退，吓得声音都变尖锐了一截。
“快！快拦着她！”
泰德周围看戏的邻居没一个上前，反而有人叹息：“唉！可惜了这艾达。”
“可惜个屁，把这个绿皮鬼杀了，老娘邀请全楼的邻居，给艾达减刑！”塔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家门口，给艾达打气。
泰德见邻居一个个都在看戏，没一个上前帮忙，连忙将求助的视线放在工作人员身上，大声求救道：“你看，她这是弑父！”。
“抱歉，我是文职工作者，这种事不该我管，你可以选择报警！”工作人员摊摊手。
“你签不签，不签我就杀了你，自己签！”艾达举着刀死死盯着自己父亲。
“我不签，你杀了我就是死刑，你也别想签，没人能签！”泰德想跑，但是被塔玛死死挡在过道里，当即大骂道：“你个臭婊子，老子和你没完……你这是帮凶！！”
艾达听到这里，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工作人员。
“理论上，罪犯也可以代替签字，前提是没有比你高顺位或者同顺位的监护者！”工作人员也被泰德恶心坏了。
作为基层工作人员，他经常遇到奇葩，明白三生法案只能最大限度保证公民对人类身份的坚守，却无法过滤像泰德这样的人渣。
“你们全都是帮凶，我要告你们！”泰德大声叫喊，可看到艾达举刀的手在轻轻打颤，眼珠一转，冷静了不少，色厉内荏瞪着艾达道：“你个没有良心的，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不图报恩，还想恩将仇报！”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绿皮鬼，你家四娃五岁就被你弄到街口去乞讨，你还有脸！”塔玛一口浓痰吐到泰德背上。
联盟会给三岁以上的孩子提供强制义务教育，有免费食物，但也不是全天，所以有一些父母会让孩子去乞讨。毕竟满十六岁之后就不准乞讨了，联盟也会安排工作，除非自己不愿意干，所以但凡乞讨不仅会被关禁闭，还会被扣除救济金。
“我……你个臭婊子……呸！”泰德哪肯吃这个亏，一口唾沫就朝塔玛喷去，惹得拦住楼道的几个邻居赶紧闪开，免得殃及池鱼。
“死绿皮鬼敢和老娘比口水，我呸！”塔玛一大口痰正中泰德面门。
“我……哎呀！！”泰德刚准备反击，只觉背后一痛，身体下意识往前一跳，一下撞到塔玛身上，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反倒被撞得生疼。不过他也顾不得计较这些，转身看过去，不知何时，艾达已经来到他背后。
“你真敢……”泰德一摸背后，一股刺痛传来，在把手放在眼前一看，一点血迹印在手掌上，惊恐地大叫：“血……你……你……”
“你签不签……”艾达眼眶通红。她刚才并没有用力，只刺入一点，感受到刀入肉的触感，自己却紧张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啊！我要死了……快叫救护车……”泰德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声哀嚎。
塔玛也被吓了一跳，以为艾达真刺了，可等她低头一看，就一道小口子，血被刚才泰德摸了一把，已经不流了，趁机在泰德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将他打得一个趔趄，帮腔道：“你签不签！！”
“签，我签，快给我叫救护车……”
工作人员在旁边叹了口气，要是家家这样闹，他这工作得累死。
“赶紧签吧，我今天还有三家要跑呢！”
他重新将协议拿出，用公文包垫着递到泰德身前。
泰德拿着笔，磨磨唧唧就是不肯动。
啪！
又是一巴掌拍在泰德脑后。
“你个臭婊子，你再打老子……呜呜，老子好不容易生个一次通过的儿子，一点福都没享到……老子不签，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死了算了……”泰德嚎着就想去撕协议，却被众人拦住了。
艾达被这无赖父亲气的够呛，刀在手中紧几次，终归是下不去手，深呼了口气，红着眼盯着泰德道：“你……答应签，我就答应嫁给亨利！你要是不答应……”
“亨利……真的？”泰德眼珠一转，突然不嚎了。
亨利是夫诺家的独子，但是个傻子，哪怕夫诺家开着一家小卷烟厂，也没有女孩愿意嫁过去。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必须自愿，父母也不得干涉，所以艾达不愿意，泰德一点办法没有。毕竟没有那个年轻女孩在自己能对婚姻做主的情况下，去嫁给一个傻子。
“嗯！”艾达咬牙点头。
泰德眼珠转转，他欠了夫诺不少钱，对方说了下个月初要是不给，就打断他的腿，要是自己女儿嫁过去，那钱肯定不用还了，还能讨点好处过来。
“唉！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吧，守望者确实不能回来，但是家人还是能去遗弃地的。”
他这确实是内部消息，但也不是什么机密，政策过阵子就会下来。政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这边的人去遗弃地看看那些背叛者后代的生活。
有对比，才会明白现在生活有多么美好，也能增加底层民众对人类的归属感。
“欸！你咋不早说？”泰德一把夺过协议，一边签一边趾高气昂斜眼叫嚣道：“怎么做事的？小心举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