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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遂州城外阴兵过境,名剑山庄气候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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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州土地听灵钏讨这要百多妇人的饮食,不禁面露难色推说没有,且夜深也无处操办。等灵钏拿出几镒黄金塞进手里这才喜笑颜开,命令属下阴兵前去搬运,十足摆出一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嘴脸。灵钏知道这世间事大半如此,也不理会,自顾自去忙其他。过不多久,一众妇人吃过热茶胡饼,便在灵钏带领下走到《蓬莱仙境图》前,跟着画中仙一步一步走入画中,直到一众妇人消失在庄园深处,灵钏这才将画收起,放回百宝囊中。解决了后顾之忧,灵钏这才有心气仔细观看山下东川大军扎下的营寨,以火堆计算,约有五千兵马,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灵钏虽不想多害生灵,但先前既已决心从此再不将天上地下的规则放在眼里,只随心意做个绝世妖王。那这班凡人追击至此便不能轻易放过,总要戏耍一番才能消了恶气。况且如今喝了仙酒修为已复,而且更胜从前,随时都可以御风之术在天亮前赶回石镜山洞府。所以更要拿这班凡人寻个开心,方不负此番遂州之行的苦累。想到此灵钏计上心来,先招来黑风太子和三百阴兵,然后使出天书中撒豆成兵的法术,以鬼阴兵符调来附近城隍、土地、山神属下阴兵,总共有两千之数。见演员齐备,灵钏笑意吟吟,一场大戏就此展开。

那遂州城里万户熄灯千楼矗醉,忽听风声渐起隐有鬼哭神嚎,一些人家亮起油灯,显是被恶风惊起开窗来看。只见远方天雷滚滚黑云如墙,遮天蔽月汹汹而来。过不久便到城外,雷声愈急,云里渐有人喊马嘶,一道电光闪过,忽明忽暗的云层中隐有千军万马藏身于内,仿若行军。遂州城内百姓不少合衣出看,待见到空中如千万骑甲士兵,人马嘈嘈有声,顿时受到惊吓,如同炸锅一般,从街头院角奔逃回屋,然后紧闭门窗缩成一团。又有城中官吏鸣锣大喊道:“阴兵过路,活人避让。莫要冲煞了阴兵,让它勾了魂去,永不安宁。”那锣声震耳,更是加剧城中百姓的恐惧心理,一时之间马匹嘶鸣声、百姓哭喊声连成一片,将个好好的遂州城,转瞬之间就变作阿鼻地狱一般。

遂州百姓虽然害怕,那乌云却并不停歇,一路如墙而进,徐徐接近遂州城外的东川大营。营中老兵被遂州城内变故惊动,各自出帐观看,却并不慌乱。虽说留守校尉皆被灵钏施法定住,一时之间群龙无首,但这些见惯沙场厮杀的老兵自有定力,早将生死看淡。

只见黑云继续向前,渐往龙归山方向而来。那东川节度使杨汝士亦披甲出帐,见黑云中隐有无数军队正在杀将过来。心下慌乱,面上却要强装镇定,吩咐属下亲兵传令下去,命各军原地不动,勿要慌乱,待眼前这些异象过去自然无事。却不料话音未落,骤起大风将帅旗摇动,有一勇士上前执定帅旗巍然不动,宛若天神。那天上黑云亦缓缓减速,直落到大军营地外的空地上,黑气渐散,露出里面数千阴兵,尽是破衣烂铠槁骨腐肉之辈,各个摇动兵器鼓噪起来。东川军得见阴兵真容,原本还能强自镇定,如今只剩魂飞魄散,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喊,数千军士一哄而散,各级官长不能节制,各自抱头逃命,唯有节度使杨大人,在一众牙军簇拥保护下留在原地。

那班阴兵正要前进佯装厮杀,突然天空传来一声鹰唳,声音尖细刺人耳膜。一时间逃亡士兵与黑风太子所率阴兵尽皆驻足,一同向上观望。只见半空中,一人黑衣黑面身材细长,浮于半空俯视众生,遍体散出黑气。灵钏远远望见,那人虽与翠云廊初遇的妖人相貌不同,但感觉却是一样。有了上次经验,灵钏直接开天目视之,果然又是有体无实还是一具傀儡。灵钏心道这妖人欺我太甚,两次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那就莫怪姑娘要使些手段了。一旁叶玄走上前来连说小心,另一边诗奴贾岛也苏醒过来,带着七分醉意看着眼前景象,彷如做梦。

灵钏回头嘱咐月璃守护此处安全,莫让叶玄贾岛受伤,然后拔剑出鞘,于万众睽睽之下,御风飞向半空去对付黑衣妖人。月璃领命一边手持琵琶,一边放出黑蛇昂首吐信,对着山下军士严阵以待。

这边灵钏飞到妖人面前,挥手撤走阴兵,暗令黑风太子率三百阴兵先回寂光寺守护诸人。一边剑指妖人,口中激道:“上次将你打败,这次还敢前来。若你真想与我一战,何不以真身示人,也可打个痛快。”那妖人冷哼一声,不屑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灵钏被他藐视心中激怒,随即催动咒语,以毒火阵将那妖人罩住不使走脱,同时掌心生出三昧神火,在飞虹剑身一抹,令剑刃沾染神火,然后才以蜀山派的天宗剑法与那妖人相斗。

那妖人原是纸人幻化,自是害怕神火,与灵钏斗在一处只以双掌挡剑,过不几招便双手焦烂,发出难闻气味。灵钏见妖人渐落下风,便暗中使出天书中移形换影的法术,一边以快剑连打要害,一边却以法术现身妖人背后,掌心生出神火,便要从傀儡后心拍入取其性命。

却不料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灵钏掌拍妖人后心,这才发觉眼前妖人不过是个虚影,那纸人幻化的傀儡并不在此。不等打开天目,突觉颈部剧痛,被那妖人一记手刀,正砍在后颈天柱、百劳二穴中间,目光所及,这才看清妖人身形。灵钏只觉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呼吸停滞,再也无力御风,身子向后便倒,直往山下坠去。

却不料灵钏落地处只有飞虹剑斜插于地,人却不见踪影。叶玄月璃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何事。而灵钏却如坠无边黑暗,身子轻飘飘向下缓缓坠去,直到落在一处温暖所在,耳边传来师尊话语:“徒儿,那妖人邪术厉害,令你吃此大亏。但不妨事,师父这就赐你一件宝物,让你收服妖道。”说罢灵钏突觉一物落入手中触感粗粝,挣扎起身,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九转回还丹,咬牙服下,调息良久才喘息如常。再看手中之物青铜制成,似钟似罩,上盘九龙纹饰饕餮,旁边一行篆文小字,上曰“九龙神火罩”。灵钏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宝物名字,却不记得详细,也不管那许多,抬眼细看四周,自己竟在阴间,一旁侍立着先前见过的鬼王夜叉,自言受崔判法旨来看护灵钏。灵钏感念师恩,施礼告别鬼王,然后单手结印,打开奇门遁甲的生门再次来到龙归山旁。见那妖人还在半空,灵钏冷笑一声,挥手丢出九龙神火罩,那妖人躲避不及,随即便被吸入罩内。还有其他隐身暗处的帮凶,也一并被神器吸走。但见神火罩中九龙盘绕吐火焚烧,不过眨眼功夫,便将纸人炼化的傀儡烧成灰烬。

见除去妖人,灵钏落回地面,伸手虚握,飞虹剑从地下飞起直到手中。灵钏还剑入鞘,对着东川诸军和节度使杨大人朗声说道:“我乃九天玄女,今奉女娲娘娘命,特来此地拯救一班遗孤女眷。如有胆敢阻拦者便为天界之敌,百死莫赎其罪。只因女娲娘娘有好生之德,不许我取你等性命,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莫招天谴。”声音不大,却如重锤砸在每人心底。大话说完,灵钏随即化作清风而走。只留下数千军士和节度使大人呆若木鸡,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隐去身形回返寂光寺内,灵钏安排黑风太子与三百阴兵在此守护,又让月璃叶玄收拾物品,马上送贾主簿返回长江县城。贾岛此时才知灵钏乃是仙人下凡,刚要上前行礼,被灵钏一把拉住,口中笑道:“先前那番不过是拉虎皮做大旗之举,贾主簿千万莫要误会。”贾岛哈哈一笑,已知灵钏之意不愿声张,于是手写一诗相赠:“乱山秋木穴,里有灵蛇藏。铁锡挂临海,石楼闻异香。出尘头未白,入定衲凝霜。莫话五湖事,令人心欲狂。”乃是以前所作,此刻忙乱无法字斟句酌,只能以此诗相赠。灵钏感念其心,遂以御风之术将其送回长江县衙,仿若饱睡方醒,然后带着月璃叶玄两个,准备御风重返叠州。

此后诗奴贾岛继续留在遂州长江县衙担任主簿,五年后调任普州司户,未任病逝。一生穷困,苦吟作诗,只喜结交出尘隐士,罕有快意人生,死后与孟郊齐名,后人以“郊寒岛瘦”相提并论。

而曾“压倒元白”的东川节度使杨汝士经此一事,回去后便一病不起,翌年匆匆折返长安,继任吏部侍郎,后为刑部尚书,不久病死任上。临终前多有调度卷宗,彻查甘露之变中受到牵连的无辜官员,想要给其翻案。只可惜身为牛党,且同在甘露之变后得益,身后又是弘农杨氏一族,叶大根深,最终无所能为,抱憾而死。

说回灵钏,送贾主簿回到县衙之后,便趁天色尚早返回叠州,好安置画中藏身的百多官眷以防不测。正与月璃收拾,叶玄走近辞行,原来叶玄昨夜于东川追兵中,见到十几年前在唐邓节度使李愬帐下一同为将的故友,多年不见甚是想念,故而辞行,准备前去探望。灵钏闻言奇道:“昨晚天色漆黑,又如何能看到那东川军中之人。”叶玄笑道:“姑娘昨夜可见过一个手执旗杆之人。”灵钏经他一说,也想起那天神般的人物,顿时肃然起敬道:“这等人才,盖古之恶来、典韦莫能比,只可惜无缘相识。叶大侠既然要去看望故友,小女子自然不能阻拦,只是叶大侠先前曾说,要陪我去东海寻找神兽白泽,不知此话还当真么?”叶玄闻言笑道:“叶某说话自然作数。叶某此去只呆三天,便去叠州寻你,姑娘只管放心。”灵钏却不依道:“这遂州往返叠州,天高水长千里之遥,即便快马官驿也需旬月才至,更兼舟车劳顿易伤贵体。不如这样,等此间事了,叶大侠还是留在寂光寺附近,我此回叠州安置这班妇人,也是早去早回,便约三日之期,到时我们还在龙归山下相见。”叶玄称可。见他答应灵钏这才放心,依依惜别之下,双手结印带月璃使出御风之术,径往千里外的叠州飞去。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中午才到叠州境内,远远看到多儿沟焦氏族人建造的村落水磨炊烟,灵钏这才安下心来。收了法术落回地面,村中早有耳聪目明之辈,将消息传给众人,焦大芳姑祁老由后生搀扶走出村口来迎。彼此寒暄一番,灵钏便和三老一同返回村落中央的祠堂里商议,如今乔氏兄弟和村中青壮仍在宕州华年城附近收粮未归,所以三老皆知有事发生,于是祁老起身将大门关牢,焦大芳姑亲手煮好茶汤奉上,灵钏这才说起正事。原来先前芳姑曾说有三灾在前,其一是男多女少后继无人;其二是焦氏族人缺少谋生手段;其三是想效犬马以免忘恩生怨。这第二和第三件事,灵钏已在白龙江边依水而建多座水磨,并选乔氏兄弟带领人手往宕州购买生麦和其他用具组成商队。但这第一件却一直没有头绪,如今正巧救出这百多妇人,竟比焦氏一族的男丁还多,所以倒可以解决此事。只是这班官眷先前沦为营妓受尽苦难,灵钏也不想拉郎配强逼双方,故而先问三老意见,若同意,才将这班妇人留在此地;若不许,就还要另觅佳所。

将前因后果说完之后,三老先是沉默一会,芳姑身为女流最先说道:“我等皆是寻常农人,自然不敢嫌弃这些官家眷属。如今世道不平,我等有幸能得仙人庇佑、得此美地存身已是心满意足。想来这班妇人也会一样。常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只要这班妇人不提往事,我等也不说起故乡,如今只做仙人治下的良善,便不会生出事端,也可算是门当户对,不知仙人是否同意老身看法。”灵钏听出芳姑话外之音,于是点头应道:“既如此,那这班妇人身世,你三人此后亦不能再提起。”说罢抬手轻挥,给三老嘴上施展法术禁字诀,令其再也无法说出刚才听到之事,然后起身告辞,对三老说道:“还要问过这些妇人的意见。”说罢两相施礼,匆匆作别。出到村口,灵钏使出法术,带月璃御风而起,径往两百里外的名剑山庄而去。身后芳姑见灵钏月璃背影渐远,这才面露喜色,对焦大祁老说道:“看来我们这班后生终于能有伴了,真是可喜可贺。”二老亦展欢颜,点头附和。

过不多会,灵钏月璃来到石镜山下东南三里处的仙女湖畔。多日不见,名剑山庄牌匾落成,观之已大有起色。内里不少年轻男女正在舞剑运功勤练不辍,见灵钏月璃走来皆恭敬行礼。一路走进正堂,王李二姓当家主母已带孺子静候一旁,各排座次施礼上茶,等宾主落座才谈正事。

灵钏将此去遂州一事说与两家主母知道,询问那遂州大营中是否还有故人需要相认。那王家主母对灵钏说道:“确有恩人应该相认,只是当下时机不对。我等如今锦衣华服,良田美宅;那些掩护我等出逃的恩人却是破衣烂衫面有菜色;若此时相见,难保不生嫌隙怨恨。只该等其安顿好之后,大家都是一样服饰神色,这样才好见面。到时我等愿离庄远行前去探望。”灵钏闻言也觉是理,便答应下来。饮茶叙话一番,两位当家又对灵钏说道:“如今我们两家已合为一家,以后改姓以避追杀。我李家没有子嗣传承,遂取其木,望后人可以枝繁叶茂;王家现少当家嫡母,故而去了一横,只取土字,两者相合,组成一个杜字,既藏王李两家渊源,又可假托秦州大姓杜氏。”灵钏闻听只觉这班遗孤受了太多惊吓追杀,这才行事如此小心,只是一族改名之事却不常听说,所以未置可否,将话题岔开。

没过多久,王李两家妇人同外宅一干壮士一起摘菜洗米设宴款待。灵钏眼尖,看出这班妇人与那些好汉过从甚密举止暧昧。前后联系这才明白前因后果,原来这王李两家只是旁支侧室,与主家并无深情,所以甘露之变时才未同死。后因王家遗腹幼子才得以聚在一起逃出生天。如今来到安宁之所仿若重生,再与那班救她逃离火坑的恩人朝夕相处日夜为伴,自然生出感情,所以才要改姓,所以才不愿另有其他妇人来此。想通此节,灵钏不觉暗笑,只觉这大唐风华气度,确实不是宋元明清几朝所能相比,单就寡妇改嫁一事便和两汉相同,比后世强了不知多少。遂不点破,只在席上叮嘱众人,定要抓住幸福,莫要错过人生,也不能误了那孺子的前程。不知灵钏要如何安置那些救出的妇人,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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