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截取了他们上次通话的录音。
“达米安, 我不知道你的妈妈对你说了什么，不过——”
后面那段听不清楚内容，达米安一步步把声音放大, 再放大。
他听见了。
“不过，”一个转折, 后面不是达米安原本想象的内容，艾谱莉另起一头, “还记得我的十八岁生日吗？”
达米安看向摆在桌上的花瓶，他选了一个可以晒到阳光的位置，好像那两束积木拼成的花能够汲取阳光雨露, 开得更灿烂似的。
他收到的第一束花是水仙花。第二束花是薰衣草。
这句话是一个暗号，暗示下一个线索所在的地点。艾谱莉的十八岁生日不是在韦恩庄园度过的，当时她和其他人在法国巴黎执行任务。
她们总是到处跑, 赶不上计划很正常。凌晨两点, 一群年轻人连制服都懒得换，在街道上勾肩搭背，吵吵闹闹。
突然有临街的窗户打开，他们被老太太用法语大训一通，满怀歉意地不停道歉。超级英雄不可以打扰人睡觉。
乔纳森突然说, “今天是不是a的生日？”
这下其他人一下子全都反应过来了。
“对哦，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法国比美国快六个小时，美国还是昨天呢！”
“这不要紧啦, ”他搭住艾谱莉的肩膀, “我听说蝙蝠侠和夜翼都在太空执行任务, 不一定能赶回来。我们就在这里帮a把生日过了吧。”
这个主意得到了全体成员的响应, 包括不情不愿的达米安。
他当然有准备, 他的礼物就摆在艾谱莉卧室的桌上, 是托提图斯叼进去的。
那是一个惊喜，家里其他人都不允许在没得到艾谱莉同意的情况下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反而是小动物们拥有特权，阿尔弗雷德猫早上还能从窗户里钻进去，和她一起睡回笼觉。
在诸多赞同的声音中，达米安的声音完全被忽略了。“我们为什么不回哥谭给她庆生。”
“你知道，我们回家了肯定就出不来了，”小艾瑞斯说，“我们只会在家里呼呼大睡。”
乔纳森闪身到达米安身边，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到边上说话。
“d，你不会没给a准备礼物吧？”
“你真是高看我了，”达米安抬肘推开朋友的胳膊，“我只是把东西放在了家里。”
乔纳森问，“在家里，桌子上吗？”
“对——等等？”没等达米安说完，红披风消失在原地，在达米安狂按通讯的时候又出现在他眼前。
“我去你桌上拿了。”乔纳森举起一本速写本，“你打算送你的画吗，挺有诚意的。”
“只是，”乔纳森侧过身子，“阿福差点给了我一枪，你的狗还咬了我一口。”他甩甩手，“希望我没把他的牙崩坏。”
达米安面部肌肉不停抽搐，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第一次想撬开乔纳森的脑袋给他换一个聪明的脑子了。
“算了，”他没说自己的礼物实际上是摆在艾谱莉的桌上，扯过速写本，“你没看里面的内容吧？”
乔纳森举手发誓，“没看。”
他在达米安犀利的视线中越缩越矮，心虚道，“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忍住了。”
其他人已经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在街道那头向两人招手，“快点过来，我们在这里！”
这群凑热闹的家伙里没有几个记得准备礼物的，就算准备了也不会随身携带。
他们在餐馆各显神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乔纳森甚至表演了氪星密技徒手捏钻石，引得一群人在座位上噼里啪啦鼓掌。
轮到达米安了，他翻开速写本，手僵硬了一下。艾谱莉在对面看着他，手托着下巴，满脸好奇，“你打算挑一幅画送给我吗？”
怎么挑，根本没办法挑。
主角的出镜率太高，他不能把那些会被看出端倪的画给她。
他面上还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心里像是拿着平衡杆，不绑安全绳走在万米高空的钢索上。
达米安表情平稳地翻到某页，在场有一个氪星人，两个极速者，一个心灵能力者，还有各种各样能力奇怪的超能力者和人类。
假如其中有一个人动了想过来看一眼的念头，达米安的平静就会被立刻摧毁。
他撕下一页，飞快合上速写本，在装备带里找出塑料膜封起来。
艾谱莉接过那幅画。那是一幅水仙素描，是达米安在今年二月份画的，水仙的花期刚好在艾谱莉的生日前，阿福养的水仙花就摆在厨房的窗台上。
这不是一个很用心的礼物，至少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
“只是一朵花而已嘛，我还以为你会送人速写呢。”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会都没给a画过一幅画吧？”
“没画过。”达米安抱起双臂，“我为什么要给人画画。我有绘画的爱好不代表我有画人像的爱好。”
“这是阿福的那盆花吧。”艾谱莉举起画认真打量了几眼。
她偏过头，看着达米安的眼睛，视线慢悠悠飘到达米安手边的画册上。
达米安在其中看到了一点思量和揣测，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那天他们在那家店胡吃海塞，胡乱庆祝了很久，还违背蝙蝠侠的规矩喝了点酒。
艾谱莉的酒量不好，酒品处在差和不差的边缘。她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基本上是摔坐在达米安旁边。
“你知道我看到那幅水仙花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她皱着眉，用手在太阳穴边上转来转去。
达米安是在场意识最清醒的人。
乔纳森在旁边跳上餐桌，裹着自己的红披风大声唱歌。氪星人到底会不会喝醉是一个宇宙难题，达米安私下猜测乔纳森只是脱下了面具，解放了真我。
他们在乔纳森难听的伴奏里对视，达米安转开目光，“你猜了什么？”
“唔，”艾谱莉皱眉，“我先是猜了水仙的花语。但是……嗯……有点吓人。然后我又想是不是阿福和你说了什么。”
她摸摸鼻子，“我没把水仙当大蒜用，也没让阿尔弗雷德猫接触过它。”
艾谱莉的意识处在一个混沌的状态，她抓着达米安的手臂，耍无赖，“我不想猜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偷偷地，我不告诉其他人。”
“我拒绝。”达米安说，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你就猜到八十岁吧，等你变成老太太就能猜到了。”
“可恶啊，你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艾谱莉愤愤道，她阴沉着脸想办法，“我可以贿赂你，我们一起把布鲁斯藏的氪石都偷出来。”
“乔没惹你，”很有诱惑力的提议，但达米安坚守住了本心，“康纳也没有，按理说克拉克也没有。”
“好吧。”艾谱莉失落道。
水汪汪的蓝眼睛盯着他，蓝色一步步扩大、扩大，在达米安的世界里渲染出绮丽的蓝，“告诉我嘛，求求你满足我的好奇心。”
达米安没有喝醉，他真的没有，也许他鬼迷心窍，也许他遭遇了艾谱莉的精神控制，总之，那不是他的错。
“其他速写都有自己的主人公。”
艾谱莉的眼睛愣愣地睁大，达米安能听见呼吸声，只有一个。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艾谱莉的眼睛眨了眨
，茫然道，“啊，你刚说什么来着？”
她的睫毛狡猾地落下来，盖住眼睛。艾谱莉打着哈欠，像一团瘫软的麻薯，从椅子滑到地板上，“我们要回家吗……”
这句话以后，只剩一条睡在地板上的人。
乔纳森扯起嗓子，在昏睡一片的人中间换了另一首摇滚乐。
达米安额头青筋直跳，认命地把倒下的人一个个扯起来，扔在沙发上，把钱塞进和乔纳森一起摇摆的餐馆老板手里。
他事后谨慎地试探过，艾谱莉完全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记忆停留在有人招呼老板拿酒出来的那一刻。
达米安说不上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毫无疑问，他的感情确确实实白费了。
他单方面生气，直到艾谱莉下次联系他为止。
时隔数月，达米安再次踏足这间餐馆。餐馆老板还记得他，举手向他问好，“晚上好，年轻人！”
伪装在今天迟迟揭下遮掩的画布，艾谱莉记得那句话，她只是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延迟了达米安发现真相的时间，给自己留下思考的余地。
狡猾的家伙，不愿意吃任何一点亏。
他们曾经聚会的餐桌上摆着一块小小的积木，和达米安的积木水仙拼起来，是完整的一束。
餐馆老板一拍桌子，“你是来拿她留下的东西的吗？”
他在柜台下翻找半天，抱出来一个透明的展览箱，里面是一束积木的蒲公英。边角的位置同样缺了一小块。
餐馆老板面色奇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达米安硬邦邦地说。
他抱走了展览箱，走到餐馆外的街道上。这里位置偏僻，没有很多行人。
达米安安静地站在外面，借夜色掩护自己的表情。他的手指紧紧扣在展览箱上，把亚克力的展览箱捏出裂纹。
见鬼，见鬼，见鬼。
她早就发现了，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瞒这么久。
见鬼。
达米安的心思很能藏吗，一点都不能藏，没有艾谱莉一半能藏。
他完完全全被某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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