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申的夏，有些闷热，汗液沾到衣服上带来的粘腻感让人十分不舒服，可繁华的都市还是会吸引往来的人群，人影交错时，彼此之间甚至能听见呼吸声。
玉峰大厦地下停车场已经满员，只能暂时停在地上，秦念野跟明路开车到达的时候，正值下午最热的那个时辰。秦念野几乎是下了车，就急忙往大厦门口跑。
这样的日头，她是真的撑不住，只想快点吹到空调。
等明路锁好车再回神，只能看见快步走在前面那的那抹红色的背影，明路无法，自己也跟着跑了两步急忙跟上。
玉峰科技旗下的玉念工作室打算做一款游戏，面向市场上的女性人群，她所在的工作室因为之前有过相关的工作经验，顺利承接了这个项目人物设计，她今天是跟着自己的领导来谈需求的。
原本这种场面，应当是轮不到她这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但工作室还有别的项目，忙的人不少，分管这个项目的小组里，其他人也都不愿意顶着大热的天来跟甲方谈需求。
秦念野原本也是不愿意的，但自己刚入职哪来的话语权，明路瞪了她一眼，她就只能乖乖的跟了过来。
当然明总监也给自己这不合理压榨下属的行为，找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说不定甲方见她漂亮，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龟毛。
秦念野对此嗤之以鼻，要是明总能在说这话的时，不笑的那般不怀好意，说不定她还能信上几分。
赶上来的明路对秦念野这种抛下上司，摔门就走的行为表达了不满，秦念野直言，要是明总多发点高温补贴的话，她自然是很愿意陪着他慢悠悠散步的。
一句话让明路当即默了下来。
秦念野没忍住，还是嘀咕了句，“万恶的资本家。”
被明路尽收耳底，却难得没说什么，淡淡笑了笑，他也想多吹会儿空调。
玉峰大厦下的大堂空旷的可怕，这种空旷简约的白色设计，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了贵气。冷气充足，前台的姑娘长得也水灵极了，秦念野上去说明来历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面的女孩被这样一双上挑勾人的双眸紧紧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打完电话后，微低着头避开秦念野的目光，请她们在一旁稍坐，策划部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后会请他们上去。
秦念野点头，招呼明路去旁边坐，她在车里坐的久了，手靠着一旁装饰用的白色架子，打算站一会，跟明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怨不得你白，你怎么见着太阳跟见着鬼似的躲？”
秦念野道，“跟这有什么关系，太阳太晒了，躲一躲还不行？”
“没有说不行，只是觉得还是要健康一点，别太过追求病态的白。”
秦念野咂舌，“明总，你说你也就三十岁出头，这话说的跟爷爷辈似的。”
明路叹了口气，“这不是在公司，别人的地方，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视线从不远处刚刚经过进电梯间的那两个掩唇轻笑的姑娘身上移回来，秦念野坦言，“我又没说错。”
“行了不跟你扯东扯西，这次他们公司做的这款游戏的基本设定和脉络你应该看过了？”
秦念野点头，提到工作，她还是能正经的，“看过了，但总觉得局限性太大。”
“嗯？怎么说？”
秦念野视线飘了飘，有些奇怪道，“既然是针对女性的游戏，五个主要角色全都设定成运动系真的没问题嘛？”
“篮球、网球、跳高、射击、游泳，就没有考虑过也是有姑娘不喜欢运动系的吗？”
明路轻轻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是对形象设计有什么看法，合着是直接觉得人家的基础设定不合理？”
“本身针对的群体就偏年轻化，再加上女主设定的还是大学在读生，校园设定，青春气息拉满，虽说都算是运动系，但性格气质也各有特点，只要形象设计不出问题，我觉得最后的效果应该还是蛮不错的。”
“再说了，从校园走向职场，游戏才能做的久啊，三五年后，正好开始逐渐成熟，谁不喜欢年轻的呢。难不成你愿意跟一三十多岁，年老色衰的人谈恋爱？”
明路瞧她皱着眉，显然是被他刚才提到的那点给打击到了，又笑着最后给了她一击，“再说了，乙方公司，没有那个权力让人家改设定，你要做的就是把画画好。”
秦念野叹气，公司果然是个受压迫的地方，乙方公司尤其！
“愁的就是这个啊，不同项目的运动员，发达的肌肉肯定都各不相同，画的时候要有分别，不能有雷同性，哪里是容易的事。”
秦念野小声的吐槽，倒是让明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微微变化，她刚从国外毕业回来，入职的时候她的那些画他都是看过的，水平不错，但却没想到，会注意到这种连他都忽视掉的细节。
“那么说，我们的设定给这位小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念野闻声回身，白衬衫，包臀裙，淡粉色高跟鞋，栗色的披肩发垂直的挂在白净的脖颈之后，周身气质柔和又温婉，真漂亮！秦念野感叹，而且这姑娘望向她的眼光也带着笑意，“倒是没想到这公司的美人这么多。”
对面的美人顿了一下，随即笑开，“果然这种话，还是要从像则漂亮的人嘴里说出来，最让人开心。”
秦念野点头，不置可否。
司念望向已经起身的明路，“你好，明总对吧，我是玉峰的策划总监司念。”
明路换上公事公办的笑容，“早就听闻司总监能力出众，今日倒是没想到，原是这般年轻有为的美人。”
“哪里哪里，您抬爱。”说着刚退到他身后的秦念野看过去，“不比您公司，竟有这种一眼惊艳的美女。”
明路挑眉看向秦念野，穿着一身休闲的红色雪纺衬衫，领口的纽扣开了两颗，清晰的露出了一条白金色的简约款项链，牛仔短裤下是润白修长的腿，踩着双方便行走的白色运动鞋。
浓妆红唇，眼线上挑，本就明艳的五官含了几分野气，再搭配上大卷的黑色长发，说实话明路第一次在工作室见到秦念野的时候，第一次有了艳压全场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司念温润柔和，让人觉得亲和，会给人一种不自觉生出的无辜怜爱感，秦念野就是跟她完全相反的气质，明艳动人，非常人可肖想的距离感，让人生出征服欲。不过如若说漂亮，明路无论是从自己个人男性视角，还是从亲疏关系，都会投自家公司的秦念野一票。
感受到来自明路的视线，秦念野微微抬了抬头，静了两秒，秦念野到底还是附和了来自司念的夸奖，“司总监不仅人生的漂亮，眼光也很好。”
一句话将在场的两人都夸了，明路心中暗叹，自己身后这个还是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美人，比谁都清楚自己长得漂亮。
“这位画师小姐是……”
秦念野微微上前，伸手与她相握，“司总监好，我姓秦。”
司念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再转向明路，“实在抱歉，刚有个会，让您久等。现在会议结束了，我来请你们上去。”
“没关系，是我们提前到了。”明路体贴的揽了过错。
秦念野跟在身后垂头揉了揉鼻子，冷气吹的有些狠，反而让她有些不舒服。
讲了两三个小时的需求，秦念野伸手揉了揉脖子，心叹这明路算盘打歪了，还想着带个漂亮姑娘来，人家能收敛着点，万万没想到人家总监也是个美女，这种时候，模样再好看也都没什么用处了。
甲方还是甲方，龟毛的很。
一个策划提出，对应篮球的某一部分文案，希望画面能够体现书卷气的时候，秦念野手里的笔直接滚到了地上。
她面无表情的低头去捡，脸色却在隐匿在桌子下的时候冷了几分，篮球这种身体对抗性这么强的项目，书卷气怎么体现？
这画不好就是柔弱儒生，太容易背离人设了。
这是谁的想法？谁说学霸人设就一定是书卷气浓厚的，就不能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学霸，爱打篮球？
当然，秦念野谨记明路之前提醒过的话，乙方公司哪有人权，给钱的才是大爷，再抬头的时候，又换回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谈了部分需求，秦念野也对初步设定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只觉得这钱是真不好赚。
“对了，我们这边已经将办公室收拾出来了，就在文案组隔壁，下周画师就可以入驻了。”
秦念野所在的工作室，凭借着出色的待遇，敛了大量的优秀原画师和插画师，不管是游戏公司，动画公司，还是传媒公司，项目开始后，总免不了去甲方公司入驻，以方便随时进行交流和更改。
照这个游戏的跨度，接下项目来的时候，明路就知道这分出去的这几位画师，大抵是要在玉峰呆上个两三年。不过除了最开始启动项目的忙碌，以后平稳推进后，会轻松不少。
秦念野入职之前，还跟hr特意聊过，要是生活费赚不够，能不能接私活的问题。明路一向宽和，对此表示只要项目保质保量完成，她空出来的时间，怎么安排是她自己的事，当然，最好不要被他发现。
结果就是原本打算去跟着做一款动画的秦念野被明路强行拉到了玉峰的项目组，只说动画那边人手够了，这边少人，让她顶上。但她总觉得是自己当初问的那些事，太让人不舒服，明路特意给她找了个最忙的项目组。
乙方公司的下属更没有人权，秦念野纵使想反对，但到底惦记自己那点工资。
毕竟明路告诉过她，游戏项目赚的多，游戏公司背靠大厂，出手是最大方的。
为了钱，忍了就忍了。
她原本对玉峰的项目就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还想瞒一瞒家里人自己已经回国了，在玉峰总觉得被发现的风险太高。
但事已至此，入驻也就罢了。
司念难得有空，带着他们二人去项目组的办公室看了看，宽敞明亮，办公桌都极富设计感，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整个街景，要是到了晚上，周边大厦开了灯，估计会更好看。
“对了，这是明总的办公室。”
司念指了指一旁被玻璃隔出来的空间，果然，人跟人还是有差距，她只有一张桌子，人家明路办公室里沙发、饮水机，甚至还额外有单独的休息室。
秦念野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倒是引起了司念的注意。
“秦小姐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秦念野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玻璃墙不太好，这要是坐着摸鱼，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这话引得司念一笑，但笑过之后，司念十分认真的看向她。“项目启动之后，只怕是不会给秦小姐摸鱼的时间，玉峰的项目也绝对不会容忍不负责的态度，这一点还请秦小姐注意。”
秦念野一顿，一直温温柔柔的，她还以为这位跟她年纪一样大的司总监是个没脾气的。
明路开口道，“这一点司小姐放心，她也就是嘴上抱怨，我们也不会允许员工犯这种错的。”
说着又瞪了她一眼，秦念野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果断移开视线。
司念又换上之前妥贴的笑容，“知道你们搞艺术的都自由，我也没有真的那样认为，只是提醒一下罢了。”
二人又带着假面聊了半晌，司念才送他们离开。
乘电梯到楼下，司念想起已经办好的通行证，只差录入信息，跟行政交涉了一番，顺便让这两人先把信息录了。
秦念野撑着胳膊在前台，目光还是没离开前台的漂亮姑娘，对方被她看的有些脸红，手上动作都有些没章法。秦念野也没注意，直到后脑勺被明路敲了一下，这才不得已将视线移开。
轮到秦念野录信息的时候，为了避免人家小姑娘再脸红，漫不经心地四处换着目光，正巧看到司念抬头时，看到了个身影带着两人进来，眼眸猛然地亮了亮，这可是看心上人的眼神。秦念野笑得暧昧，一边将自己的身份信息报给行政，一边将目光移向司总监的心上人。
果然，司念对他的笑，完全不是跟他们聊需求时候那虚与委蛇的笑容，能真挚的感受到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只是……
秦念野身份信息报完，视线正巧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怔在了原地。
行政递过来的通行证，迟迟没有人接，明路顺手接过，看向她有些僵硬的脸庞。
“怎么了？”
男人穿着黑衬衫，估计是因为天气的愿意，领口也开了两颗，西装外套松松散散的搭在胳膊上，就连领带都被他随意的挂在臂弯。
那是一张让人见过就忘不了的脸，秦念野太熟悉他这种淡漠情绪。
合该落荒而逃，但此时她还能有心思自嘲的笑笑，秦念野觉得自己大概今天命中犯煞。
最不想见的人，此时就明晃晃的出现在面前。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隔着老远，秦念野还是看出了他神情之中一闪而过的不可思议。
脚步急切地往她这边凑过来，秦念野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看此时往她这边走过来的一对璧人，比起自己这随性的装扮，还是才子佳人这样的一对看起来比较顺眼。
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秦念野看向司念的神情，带了几分可怜。
“认识？”察觉到她的抵触，明路低声凑在她耳边询问，仅一个动作就让周玙皱起了眉。
“嗯。”正巧来人走到眼前，秦念野自然的伸手向明路介绍，“明总，这是我以前的同学，周玙。”
司念明显也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带着疑问看向了周玙。
“周总，跟秦小姐是同学？”
虽说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总觉得此时周玙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隐忍。
“同学？”良久，周玙咬牙蹦出了两字。
对上那双难得认真的双眸，周玙因为不知情而产生的烦躁，所带来的少见的戾气瞬间消失，莫名勾了唇，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不受控的失态。
这明目张胆划清界限的举动，让周玙清晰的意识到，如果真的再继续放任，可能最后真的会背道而驰。
“嗯，是同学也不错。”周玙忽然笑得柔和，让秦念野一阵恶寒，忽然间升起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周玙抬手与明路相握，“明总好，我……”视线向秦念野的位置移了移，周玙不改神色，“我未婚妻，承蒙明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