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舍得接电话啊？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妈？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回家，我以为你不小心忘了呢。”
萧霁开的免提，康岫在前面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这些娱乐圈里的人，就是把人家小孩拐来做“不正紧的事”的人，他曾经在圈内混那么久，什么奇葩的家长都见过了。
连闹到公司去自杀然后把小孩带走的都见过了，这种阴阳怪气说话腔调的当然更不在话下。
但是因为这位是余念念的母亲，康岫只好把“我替你骂她”那句话给吃回去了，在前座眼观鼻、鼻观心，当作啥也没听见。
但萧霁是故意开的免提，就是要让他听的。
据说娱乐圈里对这方面很看重，如果韦兰梦在网上说些什么，很可能要影响她的星途，还是让大内总管去解决这种事情吧。
萧霁淡淡道：“有事？”
康岫在前面胆战心惊——余念念这个语气，平时听起来习惯了也就那样，无非是她性格冷淡些，但对自己母亲如此……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不是冷情了点？
还是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康岫不动如山，但是耳朵早已经立起来了。
多说点，多说点，不然以余念念那个性格她是不会愿意主动说的，认识那么久了，当了她经纪人那么久了，还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呢。
“你什么意思？”那边的声音又尖锐了几分。
如果是平时，萧霁现在已经挂掉电话了，但是现在康岫坐在前面，她便沉默了几秒，通话还在继续。
“过年你也不打算回家吗？”那边又重新冷静下来，“我养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一条狗，最起码狗会对着我摇尾巴，你说是吗？”
萧霁淡淡道：“那现在余诗情会对你摇尾巴吗？”
她和余诗情不熟，而且因为余念念曾经和她关系不好，所以萧霁自动把她放到了“不关我事”的寻常人阵营里。
那边传来一声冷笑：“她可比你懂事多了，虽然刚刚回家，但是很听话。”
萧霁忽然觉得和她叨逼叨这个挺没意思的，反正跟这种人又无法交流，于是挂了电话。
那边马上就打来。
萧霁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康岫坐在前面大气都不敢出，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康岫才尬笑道：“哈哈，你和你妈关系不太好啊？”
萧霁就说：“对，所以有件事还想请你帮忙。”
她声音稍稍柔和一点，康岫虽然没回头，但也从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焦灼，咳嗽了一声，才说：“什么忙？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啊。”
萧霁说：“嗯？”
康岫就从前座回头过来，本来想说话，看见萧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把即将出口的话给改了。
“她是不是要找你要钱嘛？实在不行就给她点儿，咱又不是没钱。这也算，破财消灾。”
“……”
看萧霁貌似不满意，康岫就苦口婆心地劝。
“哎呀，你不要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不管人家做了什么，说到底还是你妈，直接拿钱让她闭嘴，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萧霁说，“她不缺钱。”
康岫一愣，他刚刚听电话里的声音那么尖锐，自动就带入了一张尖酸刻薄的农村妇人脸，没想到居然说她不缺钱。
他小心翼翼地问：“不缺钱到什么程度？”
按照余念念本身的记忆来看，余家比较像是禹朝的世家大族，看明星就跟看戏子一样，所以不缺钱，应该就是真的不缺钱。
“这么着吧，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说给我听听，然后我给你想办法。”
萧霁自然不介意，但不知道余念念会不会介意，而且也不想多费口舌，直接道：“算了。”
康岫呆愣愣：“……啊？”
萧霁一扬下巴：“开车，回家吧。”
康岫就默认她是不想说了，转头回去老实开车，心里就忍不住琢磨这件事。
按理说，她这个性格不算好相处的，但也不算那种四处树敌的，没道理跟自己的亲妈都相处不来啊？
萧霁回家之后，给陈明打了个电话，约了个时间见面。
她感觉韦兰梦那边还会有事，所以得快刀斩乱麻，如果陈明那边不能把事情妥善解决，她可能就得去暗夜杀人了。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就去干了，但是现在在这个时代里生活了那么久，一身杀气早都洗得七七八八了。
第二天早，她刚好没工作，就在家接待了上门的陈明。
她穿着得体，仿佛随时都可以拉去走红毯。
提前泡上了咖啡，陈明来时看见她一身整齐的衣服，眼里藏了点笑意：“早上好。”
萧霁也弯了一下嘴角：“早上好。麻烦你了，陈律师。”
“不麻烦，你是明星嘛，要是出门被人拍到，又是一件麻烦事。”
萧霁轻轻颔首，陈明坐到沙发上。
他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出现，都是这副都市精英的打扮。
头发一丝不苟，白衬衣没有一丝褶皱，配套的皮鞋和领带，还要在袖口、领口上戴上精巧的小装饰。甚至连香水都若隐若现，永远都停留在最好闻的那个调上。
也不知道他时如何做到的。
不过这一点上面，萧霁倒是和他有得一拼。
萧霁穿越来之后，认识的人不多，陈明这一来二去的，居然也算是熟人了。
“陈律师，那我就直说了。”萧霁十指交叉放在翘起的腿上，姿态很放松，“我想和我的家庭，断绝关系。”
陈明略微有些错愕，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一丝都不流露出来，道：“你的父母？”
萧霁微微点头。
陈明就说：“很抱歉，余小姐，在我国，是无法运用法律手段断绝父子直系血亲关系的。”
萧霁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
陈明眼皮跳了一下，忽然低头扶了一下眼镜，声音里含着少许笑意：“余小姐，你这样做，很容易让我误会什么。”
然后还不等萧霁反应过来，他又说回刚刚的话题了：“如果想要与你父母断绝关系，也可以，首先迁出你的户口，然后移居国外，放弃我国国籍。”
萧霁沉默了一下。
她对这个国家倒是没什么感情，但是山川河海千年不变，亘古至今日月同天，大禹王朝就在她的脚下，尘压尘、土盖土，终究有点不舍。
尽管她只是那个时代的参与者，而不是那个时代的缔造者和拥有者。
但是随即一想，连人都化成一抔黄土了，守着这面目全非的万里河山，又为了什么呢？
所以萧霁只迟疑了几秒钟，就说：“可以。”
这回换陈明迟疑了。
他顿了两秒钟，问：“可以允许我问一下这背后的原因吗？当然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虽然现在这个时代，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到国外去，他们认为，那是自由、民主、平等、永恒的灯塔所在。
但也有更多的人愿意永远坚守。
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当年抗战血泪山河，不也有人前赴后继吗？
所以能让她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定有什么，不可以调和的原因。
要找人办事，萧霁对他没有隐瞒：“我是当年抱错的，但是现在他们又找到了亲生女儿。”
陈明又是一顿，客厅明亮的灯刚好反射在他的眼镜片上，以至于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声音还是如此冷静精明，“那可能你就不用出国了，证明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了。”
萧霁说：“那什么鉴定？”
陈明答：“dna鉴定。”
萧霁微微颔首，示意他的启奏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陈明笑着说：“那回头把你家的情况发给我，我帮你想办法。”
萧霁点点头。
人家连续帮了那么多次忙，萧霁就是再翻脸不认人，也不好意思用完就甩了。
毕竟，现在这件事还没办妥呢。
陈明也一反往常，没有提出要走的意思，而是问：“你和栾魏，正在谈恋爱？”
萧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但对他实话实说：“没有。”
陈明舔了舔嘴唇，说：“不好意思，我上次以为……”
萧霁打断他：“没关系。”
这就是不想再聊这个的意思了，陈明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这几天我闲来无事，把《我们恋爱吧》看了一遍，说实话，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一些。”
萧霁看向他，陈明笑着说：“只可惜那些男人都太不是东西了。”
这话倒是说得对，萧霁点点头。
陈明笑着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借这个动作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萧霁站起来，把人送到门口，说：“陈律师，谢谢你。”
陈明回头说：“如果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毕竟我们也算朋友了吧？”
有事求人，萧霁当然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啊，陈明。”
陈明进了电梯，最后朝她微微颔首。
萧霁的笑容在几秒钟之内淡下来，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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